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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我们最好的归程
文/晏凌羊
1
小雪和邱成,都是我的初中同学。
我和小雪是发小,她家离我家只隔一堵墙。我们上的是寄宿制中学,我和小雪住同一个宿舍。“亲上加亲”的是,我们还是同桌。
小雪皮肤白皙,长得瘦瘦高高,初中时代喜欢扎个马尾,穿蓝格子衬衫。她长得并不算出众,扔人群里也并不显得很扎眼,但给人感觉很舒服。
邱成是全班皮肤最黑、牙齿最白的男生,酷爱打篮球。人长得也算帅气,可惜一直个子不高。初中毕业时跟小雪站在一起拍合影,只和小雪一样高。
我和小雪是同桌。一开始,邱成坐在小雪的后面。
十几岁的男孩,若是喜欢上哪个女生,最常见的反应不是对她嘘寒问暖,而是恶作剧。他们想要引起自己所爱慕的女生的注意力,除了恶作剧这种笨拙的方式,似乎完全不会其他方法。
我不知道邱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小雪的,但印象中,整个初一年级,小雪都是邱成的恶作剧对象。
小雪正认真写作业,邱成出其不意把她的笔给夺走。小雪虽然生气,却也不去夺回来,而是转过身去,直接把邱成的笔拿过来继续写。
上课的时候,邱成无数次悄悄地在小雪的背上贴纸条,上面写着“我是猪”,旁边还画了个猪脑袋。下课后小雪走到教室外,看着同学们指着她背后的字条嬉笑,才明白怎么回事,她恼羞成怒地把字条一把抓下来,撕得粉碎,扔回到邱成脸上。邱成用课本挡住头,侧过脸对着旁边的男同学闷笑。
小雪的马尾辩,总是会被邱成绑上各式各样的东西,比如一小卷纸条,一个笔帽甚至是嚼过的口香糖。有时候,小雪能察觉到背后的响动,会猛然转过头去怒目圆睁地瞪着他,邱成则假装自己在认真地写作业、看书。有几次,小雪走出教室好远,才被好心的朋友提醒她头发上的异物,气得分分钟想去找邱成算账。
小雪越是生气,邱成就越觉得过瘾。他热衷于用这种方式和小雪产生联系,有几次过分得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我跟小雪调换了位置,但还是无法阻止邱成,因为他也跟他的同桌换了位置。
邱成做的最恶劣的一次恶作剧,发生在老师不在场的晚自习时间。所有同学都在教室里认真上晚自习呢,邱成却把一只不知道从哪儿逮回来的活蚂蚱悄悄地放到了小雪的马尾辫上。小雪觉得不对劲,扭过头去瞪邱成,岂料蚂蚱顺势一跳,跳到小雪脖子上了。小雪伸手往脖子上一抓,抓下来一个蚂蚱。
她大声尖叫着把蚂蚱扔了出去,眼泪顿时飙了出来,捂着脸跑出了教室。
事发突然,大家都懵了,邱成也懵了。我先反应过来,瞪了邱成一眼,追了出去。随后,邱成也追了出来。
我跑下楼去,看到小雪蹲在篮球架下大哭。我安慰她说:“不要哭了,明天我们就去跟老师说,让她把邱成的位置调开”。
邱成手足无措地跟在我后面,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次真的玩过火了,一个劲儿地猫着腰道歉。
小雪边哭边冲他吼:“我真的那么让人讨厌吗?为什么你事事只针对我?我到底哪里让你讨厌了?我从小最害怕的就是虫子,你是有多讨厌我才会这样对我?”
平日里趾高气昂的邱成,此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脸上写满不安和愧疚。
从那以后,他果真再也没有对小雪搞过任何恶作剧事件。
2
年,香港回归。老师把电视搬到了教室里,让我们看正在直播的主权交接仪式。国歌响起来时,大家都跟着电视唱国歌,心中无比激动。小雪的嗓音很好听,能把国歌也唱得婉转动听,一直凝神看着她的邱成听呆了。
在这一年里,我们有幸看到了一次日偏食。邱成捡来了一堆啤酒瓶碎片,让我们透过碎片看太阳。他分给小雪的,是形状最规则的一片。
那一年,海尔波普彗星走到了地球附近。地理老师跟我们说,海尔波普彗星下次到太阳和地球“家门口”做客将是年以后的事情了。
晚自习后,我们一堆同学相约跑去操场看这几百年才一遇的彗星。
有天文观测仪器的话,我们看到的海尔波普彗星,就像一个挂在夜空中的手电筒。可我们跑到操场上,看到的彗星则只是一个比较明亮的小星星,拖着一点点小尾巴,散发着点微弱的光芒。
邱成站到了小雪旁边,忽然冒出来一句话:真想一直陪你看星星。也不知道在跟谁说,但连我都听到了,小雪也一定有听到。
也是在那一年,小雪和几个女同学代表我们班参加文艺比赛,她们表演的是傣族舞蹈。排练时,小雪在宿舍里换了露着肚脐的傣族裙装,慌慌张张奔向舞蹈教室。
突然,邱成从半路杀了出来,站到她前面截停了她,很突兀地对她说了一句:你穿这身可真好看。
说完,他拔腿就跑。
小雪愣在当场,脸烧得通红。
整个初中时代,邱成从来没有真正向小雪表白过一次,但在男生宿舍里,在小雪不在的场合,他以“小雪老公”的身份自居,向其他男生宣示他对小雪的主权。
久而久之,同学们都把他们视为了一对。感受到这种舆论压力的时候,小雪感到不乐意了。她也说不上哪儿不乐意,或许只是不想被别人说她早恋。
一次,小雪想向一个男生借老狼的卡带《恋恋风尘》来听。岂料对方跟她开玩笑说:不好意思哦,昨天刚借给你老公了。
小雪非常郁闷,当天就决定再不和邱成说话。她觉得这样做,大家就不会把“早恋”的帽子扣她头上了。
小雪真的有整整一年没有跟邱成说过话。邱成一开始跟她搭讪,但后来看她自始至终无视他的存在,也便不再自讨无趣了。班里关于他们俩在谈恋爱的风言风语也逐渐散去,邱成也自觉把注意力更多放在了学习上面。
就这样,时间就滑到了初三。中考来临前一个月,我们开始拍毕业照。小雪大概是觉得,现在已然没有了早恋的舆论压力,此时再不冰释前嫌,以后或许就没机会了。她主动给邱成写了一张纸条,表达了抱歉和祝福。
收到纸条以后的邱成高兴坏了。第一时间就找小雪说话。照毕业照的时候,他特意跟同学调换了位置,站到了小雪后面。合照结束后,他把我和小雪叫过去,让摄影师帮我们三个来了一张合影。
毕业前夕,邱成参与了与隔壁班的篮球友谊赛,小雪也去观战。那一场球,邱成打得特别卖力。我站在操场边,跟小雪说:邱成要是个子再高点就所向披靡了。
小雪说:男孩子到了高中应该会长高的吧。
中考填报志愿的时候,邱成跟小雪填报了我们县一中,而我则因为学习成绩比较出色,报了市重点。成绩出来了,我们每个人都如愿以偿,小雪和邱成考上了同一所高中,更巧的是,他们又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3
由于就读于不同的学校,我和小雪只能在寒暑假时才能黏在一起。
我们叽叽喳喳聊自己在学校里遇到的人、遇到的事。在小雪的话匣子里,邱成是永远避不开的话题。
高一放暑假的时候,她跟我说,学校组织大家去出游。爬山时,遇到一处陡峭,邱成先爬了上去,把手向她伸了过来。她借力爬上坡去,然后迅速松开了手。她问我,我们这算不算牵手?
她说,邱成不知道跟哪个高人学了吉他,现在技艺突飞猛进。她最爱听他弹唱老狼那首《来自我心》。有一回,他上台表演,还拿了奖。说完,她还哼起那首歌:有没有听到那个声音,像是我忽远忽近,告诉你,它来自我的心……
她说,我一直以为邱成到了高中会长高一些,可没想到人家是个例外,现在他只能看着别的男生“噌噌”不断长高,现在他比我还矮半个头呢。上高中以后他打篮球就没那么厉害了,只能当替补。
她还说,一到冬天,她就手指冰凉,做一会儿作业就得停下来给手哈哈气。结果,邱成有一回跟她开玩笑说:我的手很暖和,要不要帮你捂捂?
我说,咱们除了邱成就不能聊点别的了么?小雪像是没听到似的,接着跟我说,有一回,我上体育课崴伤了脚踝,邱成自告奋勇帮我打了一个星期的饭菜,每次都把他碗里的鸡蛋和肉都夹给我吃。
我很奇怪,她怎么能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记得这么清楚,还事无巨细、饶有兴趣地讲给我听。
我问她:你这是在谈恋爱么?
小雪慌忙解释:没有。哪有?我们现在当然是以学习为重。
小雪和邱成上高二时达成了共识:若是上不了大学,两个人就没有未来。
我问她:你现在就不怕那些说你早恋的闲言碎语了?
小雪说:现在长大了,感觉没必要在乎啊。
上初中的时候,小雪的成绩比邱成好一点点;但上了高中之后,邱成逐渐超越了小雪。他会认真地给小雪讲物理题,督促小雪多背英语单词。小雪的性格有点马大哈,邱成在高考前一天还认真帮小雪检查了准考证、铅笔、橡皮擦等东西有没有准备好。
高考的时候,邱成做了一件在当时的我看来很勇敢甚至疯狂的一件事:有两道数学题,他会答而选择了不答。
在当时的我看来,高考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高考每一道题的得分甚至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在这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紧要关头,我们怎能选择谦让?
邱成说,我不想和小雪的高考分数相差太多。
两个人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果然又是报考了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
高考结束后,我们都回家里等分数公布、等录取通知。我毫无异议地考上了首都的大学,邱成也拿到昆明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小雪却以五分之差落榜了。
小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茶饭不思地哭了两天。小雪的妈妈一脸担心地找到我,要我抽空去劝劝她,虽然我觉得让我这个正享受着荣光和祝福的折桂者去安慰一个落榜者,并不是个好主意,但我还是去了。我敲开了小雪的房间门,可她依旧一直沉浸在落榜的悲伤中,不管我说什么都一言不发。我打开她家的录音机,只陪她听了一下午的音乐。
那会儿的我们不知道的是,高考的结果不过就只是决定了你现在所遇到的人和事而已,真代表不了什么。命中注定也好,阴差阳错也罢,它不过是青春里一个比较煎熬而美妙的过程。我们曾经以为那一锤定前程的事,在之后其实也并没有定下我们的人生。高考只是负责帮我们的人生洗牌,而最终玩牌的终将是我们自己。
可那会儿的我们,毕竟还很年轻,以为高考落榜便是人生中最痛苦最难以跨越过去的事。我们不知道以后的人生里,可能还会经历更多更大的磨难,高考落榜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邱成老家在另外一个镇,离我们镇大概有二三十公里。拿到通知书当天,他给小雪家打电话,小雪拒接,他又给我打了电话,知道小雪的情况后,立马骑了辆摩托车,路上买了一只毛绒大熊,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小雪拒绝跟他会面,邱成等到日落西山,小雪还是不肯从房间里出来,于是,他找来了纸和笔,给小雪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并托小雪妈妈把毛绒大熊转交给她。
小雪抱着大熊,哭得更凶了。
那一年的九月,小雪目送着我们去学校报到,她则黯然地选择去复读。
上了大学以后的邱成,经常给小雪写信,鼓励她好好复习,以后争取做他的师妹。小雪则在信里,给邱成寄上自己的照片,并叮嘱他在大学里不许找女朋友。
复读的那一年,小雪特别刻苦。高考结束后,她哭着给我打电话,说她忘记把听力部分的答案填进答题卡了。小雪是个超级马大哈,对她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我表示深信不疑。
一个多月后,她等来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但拿到通知书那一刻,她傻眼了:她以三分之差没能被邱成所读的大学录取,而是被调剂到了哈尔滨一所本科院校。
她边哭边给邱成写信说:对不起。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邱成收到信以后,不顾下雨路滑,又一次骑摩托车赶到了小雪家。这一次,小雪一早就站在路口等着他,他一见到小雪,就下了车、脱了头盔,大步流星走向小雪,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把把她抱住。
小雪的脸像火一样烧了起来,心像密集的鼓点一样响了起来,那是她和他第一次比较亲密的接触。邱成其实也很紧张,小雪长长的发丝随风飘到他的脸上,他的手都是颤抖的。
小雪眼泪流得哗啦啦的,一个劲儿地跟邱成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邱成柔声说:傻姑娘,这点打击都受不住啊。我们语文课里不是有学过一句诗吗?是北宋诗人秦观写的,你还记得不?
小雪破涕为笑,回答: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你看,年少时候的我们,总是这样的怯懦,却又是这样的无畏而勇敢。只要还能看到一点点希望,感受到一点点鼓励,前方便是刀山火海,也愿意去闯一闯。
4
小雪去大学报到,是小雪的哥哥送她去的。经过昆明的时候,邱成请他们兄妹俩吃了顿饭,他一路帮着提行李,并亲自把他们送上火车。火车开动的时候,邱成跟着火车跑,示意小雪到那边了记得来电话,直到他再也追不上火车奔跑的速度。
就这样,两个人结束了一年的异地恋,又开始了新一年的异地恋。两地的车站见证了他们的感情,也目睹了他们的依依不舍、悲欢离合。
两个人省吃俭用,花在买电话卡上的钱永远要比花在饭卡里的多得多。每次打电话,都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而思念太绵长。
小雪给我看过邱成给她写的一沓厚厚的书信,她跟我说:那两年的冬天,都是指望着他给我写的这些情书、说的那些情话过的。
那些信在我这个外人看来无比肉麻,但我相信,里面的每一个词句,都曾温暖过怕冷的小雪。
邱成在一封信里说:
如果我们在一个城市,就可以一起逛街,一起散步,一起坐公交,可以一起去某家小店,分开几天也无所谓,因为还有无数的明天在等着我们。可现在,我只能看着你的照片,想象你在那座遥远的城市里正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念我。
宝贝,你要知道,当你想我想得流泪的时候,我也在用音乐和篮球排遣对你的思念。因为你,我常常感到我比任何人都幸福,因为我拥有了一个可以跟我一起坚持的人,拥有了一颗能够和我有相同执着和梦想的心,拥有了一份强烈到可以挑战距离的爱。
每当我一个人静静的时候,想到在遥远的北方城市里有一个人,和我一样坚守着我们心中的堡垒,总能感到温暖和力量。
异地恋让邱成变成了一个随手能写出好句子的诗人,也让他变成了一个带点忧伤气质的民谣歌手。
有几回,邱成给小雪打电话。在电话里,作为许巍迷的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把话筒放到吉他旁边,然后给她弹奏一首许巍的《故乡》《方向》或是《温暖》。打完电话,小雪就找来许巍的专辑,一遍又一遍地听,听得泪流满面。
邱成的整个青春,似乎都用来玩命地爱小雪。那个时候,他可以毫无杂念、奋不顾身地去爱一个人,不在乎条件,不在乎两人的差距,不在乎旁人的眼光,甚至不在乎自己。他也说不上来小雪哪儿好,可他就是爱,爱得炽热,爱得浓烈,也爱得辛苦。
邱成上大二的时候,小雪在上大一。为了跟小雪联系方便,他利用周末的时间兼职打工赚钱,想给小雪买一部手机。
学生兼职无非就是发传单、做家教、做促销这样的工作强度高但进账少的工作,学土木工程专业的邱成嫌这样来钱太慢,直接去了建筑工地,跟师傅学开挖掘机然后无证上岗赚外快。爱情的力量果然很伟大,几个月下来,他竟然赚了好几千块钱。
结到工资的第一天,他给小雪买了一部手机寄过去,并往小雪的银行卡账户汇了一千块钱,自己则去二手手机市场买了一个别人淘汰下来的旧手机。
邱成整夜不关机,而且一定要把手机放在枕头旁。他跟小雪说,这样的话,如果你在夜里失眠、想我或者不舒服的话,我都可以第一时间安慰你。
夜里,他们经常躲在被窝里煲电话粥,一聊就是两三个小时,聊到手机发烫、没电。有一回,小雪聊着聊着就睡着了,邱成在电话这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听了有两分钟都舍不得挂掉。
有一年寒假,小雪说:这次寒假很短,只有二十来天,路上还要耽搁掉好多天,而且春运期间,火车上人满为患,汽车站说不定都买不到票,就不想回老家了,呆在北方和几个同学一起过年吧。
小雪回老家一趟,先要从哈尔滨坐火车到北京,然后再从北京转火车到昆明。那会儿大家都是穷学生,没什么钱买硬卧票,她基本都是硬座来回。
小雪每次回去,想起火车硬座车厢都要发怵:一个车厢里满满当当挤得都是人,去一趟厕所比爬一次山还累。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次数,她每次都只能憋着不喝水。由于坐的时间太长,往往是到达目的站的时候,她的脚已经肿得像馒头……
邱成一听小雪说那个寒假不想回来,立马急眼了。他马上去到工地找工友借了两千块钱,不由分说地给小雪买了飞机票。
那会儿的邱成,连飞机长啥样都没见过,这笔钱对他而言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但为了能见小雪一面,他就是这么能豁得出去。借来的那笔钱,他大概去工地上开了半学期的挖掘机才赚了钱还回去。
小雪成为了我们当中第一个坐过飞机的人。过年那几天,我们一帮老同学聚在一起吃烧烤,大家好奇地问她坐飞机是什么感受,小雪回答:很幸福。
邱成坐在小雪旁边,宠溺地看着她说:有多幸福?
我拿着两根羊肉串的竹签站起来,边打拍子边对着其他同学唱:起来,不愿做灯泡的人们,抬起你们的脚步,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气氛被调动了起来,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我把准备拿去烧烤的茄子当做话筒采访邱成:邱成先生,你是否愿意你身边的这个女子成为你的妻子?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邱成回答:这还用说吗?
我把烧烤摊老板娘的围裙披在身上,又找来两根竹签做成一个十字架别在腰间,以让自己看起来更像神父,然后拿着茄子话筒去采访小雪:小雪小姐,你是否愿意你身边这个男人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
被我的扮相笑得直不起腰的小雪抱住我说:亲爱的,你快别闹了!我笑得肠子都断了!
我忍住笑,一本正经地对他们说:邱成先生,小雪小姐,我已见证你们互相发誓爱对方,我感到万分喜悦向在坐各位宣布你们为夫妇,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在大家的起哄声中,邱成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小雪的脸颊。
那会儿的我们,以为这样两个人结为夫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我们谁都没想过,他们有一天也会分开。
5
欢聚的日子总是短暂,在更漫长的时间里,小雪和邱成只能靠手机里的短信、电话那头的声音以及相聚时光里的点滴回忆,熬过漫长的思念。所以他们也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所有异地恋的情侣都会遇到的问题。
坠入爱河的男女总是渴望每时每刻都能见到心爱的人,然而异地恋这种恋爱方式使相爱的人不能相守在一起,就像那首歌唱的“电话再甜美,传真再安慰,也不足以应付不能拥抱你的遥远”。你不知道她有多需要你,而她不知道你有多心疼她,两个人都在各自的世界以为自己是被遗忘的那个人,于是,大多数的矛盾都是在这种分离中诞生。可若是两个人近在咫尺,天大的矛盾一个拥抱即可化解。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两个人的交往圈会融为共同的圈子,话题永远都在更新。而不在一起的两个人,对彼此身边的环境都会因陌生而逐渐失去兴趣,只能讲讲过去,但过去的事情讲多了,总是腻歪。慢慢的,能说的话只有空洞的“我想你”、“这样啊”。
有时候,邱成在电话里听不出小雪在生气,因为小雪挂电话之前只说了一句“我去忙了,不说了”。而小雪则看了几十次手机,依然没有等到邱成的解释或安慰,心里的怨气越积越深,当然免不了要吵架。
邱成碰巧和三两个相熟的女生一起去看电影了。小雪打电话找他,问他去哪儿了,邱成想着这场电影是之前和小雪约好要一起看的,现在他却跟别的女生一起去了,他害怕说出真相小雪会生气,犹豫再三,就对小雪说哪都没去,结果电话那头传来的女声让小雪起了疑心,两个人又是一番争执。邱成不愿让小雪多想,却常常因为偶尔的疏忽,让对方想得更多。
小雪兴冲冲地发短信给邱成讲刚刚的趣事,邱成正忙着,就先回了一个字“哦”。小雪不知道邱成正在忙,只是不解为什么他对她如此冷淡,于是又开始生闷气。邱成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发了十几条短信,小雪也没回,也是气得嗷嗷直叫,而小雪可能正在上课,手机调振动了。
其实他们都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但情绪来了,总需要宣泄的。
小雪看到身边的朋友都是成双入对的,没忍住就对在地图对角线上的邱成发牢骚,其实是想听邱成的鼓励和安慰,可恰巧那天邱成刚好陪一个坚持异地恋两年但最终还是被女朋友甩了的哥们儿喝酒回来,不自觉地产生代入感,小雪无心的抱怨令他的心情雪上加霜。
有时候,相爱着的两个人折腾一下感情,只为了证明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重要性。哪知脆弱基础上的高楼只须多压上一根稻草的重量,或许就崩溃了。
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有人教我们,但惟独没有人教我们如何去爱。那会儿的我们都还很年轻,哪里懂得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应该如何相处,只是凭借着本能和感性,被情绪引导着一路横冲直撞地走下去。
那会儿的邱成和小雪,都是恋爱新手,没有任何恋爱经验自然也不懂得爱意应该如何表达。他们都不懂得现实中永远都是由缺憾组成,不懂得求同存异,却执着于要把对方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于是,互相伤害、折磨、误会、解释、原谅,再伤害、再折磨、再误会……周而复始,疲累不堪。
他们太了解彼此的软肋了,知道说什么话可以一招毙命。有段时间,小雪跟我说:每次吵架,邱成说的那些话,像是一把毒箭射到我的心上,伤口好不容易结了疤,我们又会迎来第二吵,结了疤的伤口又被撕开划了一刀…….
我大概能理解这种感受。如果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感情很一般,大家就很容易对彼此很客气,很有礼貌,很尊重对方与我们的不同,也就更容易达成求同存异的和谐相处;而感情越是浓烈,对对方越是关心和在乎,求同的倾向越强,达到一个峰值,也就是最高点,就接近全面求同。明知对方对自己有感情,自己对对方的感情也很强烈,就越是控制不住地对彼此苛刻甚至有点专制。
邱成和小雪就是这样。两个人吵得越多,对这份感情越是没有信心,彼此都忐忑着,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就突然铁了心要放弃。
小雪上大三这一年,邱成已经找到了一家建筑公司实习,并很快被外派到外地学习。这一年,小雪身边出现了一个特别擅长逗趣的追求者。他姓熊,家住哈尔滨,和小雪一个班。因为长得人高马大,笑起来时像熊一样憨态可掬,大家都叫他“大熊”。他注意到小雪,缘于一次辩论比赛。那次比赛,小雪和大熊搭档,拿了全校第二名。
大熊向小雪表达爱意的方式,直截了当:小雪,做我女朋友吧。
小雪很认真地告诉他:我有男朋友。
大熊听了,颇有些吃惊,马上退后两步,向她敬了个很不标准的军礼,然后说:名花有主,我不松土。
小雪瞬间被逗乐了,这一场表白并没有给她带来很大的困扰。两个人依然像是普通朋友一样自然相处。小雪则把这个事情当笑话讲给邱成听,提醒他以后要对自己更好一点。
开始实习生生活的邱成,更加忙了。遇到工程赶进度的时候,往往是忙完回到工地宿舍已是深夜,邱成想着此时小雪可能都睡了,就不忍心再打电话或发短信打扰她。白天工作的时候,邱成工作的场地基本没有手机信号。而在小雪看来,这些细节只能证明邱成变了,变得对她更敷衍甚至冷漠。
两个人在电话里吵得越来越多,天天上演“相爱相杀”,感情裂缝也越来越大。小雪觉得,热恋时邱成天天蜜语,可不知何时,昔日那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人竟也能迸出毒箭般的字字珠玑。她在惊诧之余觉得对方甚是陌生,伤及至深之处难免掉泪。
有一天早晨起床,小雪忽然肚子绞痛,还伴有腹胀、呕吐和腹泻等症状。她以为只是一般的胃肠型感冒,只服了些肠胃药,并请了假在宿舍休息。躺了一早上,小雪的病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高烧到38.5℃,右下腹部绞痛,疼得她大汗淋漓,脸色煞白。
她尝试给邱成打电话,虽然不知道这通电话打过去除了加剧邱成的担忧还能有什么用,但她觉得,邱成的声音本身就是最大的关心和安慰…..岂料她拨了十几次邱成的电话,电话那头都只是传来了“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小雪跟和自己住同一个宿舍的女同学打了电话,不巧女同学的电话内容刚巧被大熊听到了,于是,他跟着女同学赶到了小雪的宿舍,二话不医院。很快,小雪被诊断为急性阑尾炎,并于当晚做了阑尾切除手术。
小雪住院疗养期间,大熊每天对她嘘寒问暖,帮她买这买那,替她知会这个通知那个,还请动了自己的妈妈煲了很多营养粥,给小雪送过来。
或许是因为让大熊来照顾自己,小雪对邱成心存愧疚,她暂时没有把自己动手术的消息告诉给邱成。事后邱成问起,她只说那几天跟同学去大连旅游了。
可后来邱成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小雪的手术费是大熊垫付,她想早点把钱还给他。给父母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后,小雪准备把银行卡账号通过手机短信发过去,结果却稀里糊涂把短信发到了邱成的手机上。等她发现短信发错了的时候,已经撤不回了。
强烈的醋意让邱成顾不上担忧小雪的身体状况,他在电话里一口气跟小雪说了很多过激的话。背井离乡、大病初愈的小雪面对这样的责难,委屈不已,在电话里冲他大吼: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若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挂了!
正在气头上的邱成也怒气冲冲地回敬她:跟你住一个宿舍的女同学有那么多,你为什么单单要打电话去求助一个你明知对你有想法的男生?
小雪觉得跟邱成说话很累,直接把电话掐断了。
6
再好的感情,都经受不住“相爱相杀”的折腾。
有一天夜里,小雪梦见邱成结婚了,新娘不是她,醒来以后悲伤不已。她再也睡不着了,爬起来上厕所。一看窗外,居然开始下雪了。
小雪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穿了羽绒服就走到了楼下,发现地上已经有着厚厚的积雪,天空中的雪花还像筛灰一般纷纷落下来。
北方下雪的冬夜格外寂静,而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以后。校园里没有一个行人,只有她踩在积雪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她冒着大雪在树下站了好一会儿,认真思考她和邱成的关系,内心里感到无比的惆怅。
站了几分钟,她抖落了身上的雪花,准备回宿舍。走到一棵大树旁边的时候,树后面忽然窜出一个黑影,吓得她心脏都差点儿跳出来。她定睛一看,居然是大熊。
大熊看到她,也很是意外,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惊问对方:怎么是你?!
大熊说他睡不着,爬起床来想出去抽支烟,发现外面居然下大雪了,就索性下来走走。他跟小雪说:如果你也不着急回去睡觉,就陪我走两圈呗。
小雪轻声应了他。两个人就这样在校园昏暗的灯光里,一圈又一圈绕着中心花园走。一向贫嘴、喜欢搞怪的大熊一反常态地沉默着,让气氛变得有点尴尬。
走着走着,大熊忽然停下来,很认真地对小雪说:你知道我因为什么睡不着么?因为你。
见小雪没说话,大熊抬起手来拍落了飘在小雪头发上、衣服上的雪花。小雪往后闪躲,却被大熊一把搂在了怀里,再被他蜻蜓点水地强吻了一下。
小雪愣了大概有三秒,等反映过来以后便奋力挣脱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往宿舍里狂奔。
小雪当时切切实实被大熊的举动给吓到了,回到宿舍依然是浑身瑟瑟发抖。
有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小雪极力回避跟大熊的接触。大熊深感受伤,找了几个哥们儿去KTV里K歌,喝了个烂醉。
有一天,小雪收到大熊的道歉短信: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冒犯你。事实上,抱你吻你的时候,我整个心都碎了,因为我觉得我这样做会让你恨我一辈子。我只是觉得,尽此一生兴许我只能这样靠近你一次。这更像是一场赌局,输就输了吧,挨你一耳光也好;可是如果赢了,天就真的会亮。”
这一条短信,小雪一直没舍得删。
当然,此时的小雪和邱成已经冷战了有一个月,彼此不闻不问,也互不退让。
大熊的出现,虽不至于完全虏获小雪的心,但她的心至少也曾是被这个男人打动过的。
那会儿的我,先入为主地认为邱成和小雪才是金童玉女的最佳搭配,所以当小雪跟我讲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完全没法接受大熊的存在,也无法接受小雪说起这些细节时心绪上的变化。我把大熊视为他们爱情里的第三者,也为邱成感到万分不值。
我甚至为此和小雪在电话里吵了一架,并且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有再和她联系。
不管我在情感上如何没法接受小雪和邱成分手,可这一天还是来了。
那个寒假,小雪的哥哥要在老家办婚礼,可小雪却没有先回家,而是奔波千里,一路风尘仆仆来到邱成实习的工地。她就是想和邱成实实在在地相处几天,再决定他们的未来。邱成见到小雪,自然是十分高兴,兴奋地跟她说:工地远离大都市,没有光污染,晚上很适合一起看星星。
小雪去洗澡,邱成则在地上铺了张床。碰巧小雪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了,邱成拿起来看了看,看到一则小笑话。再往下翻,就看到了小雪手机里存着的那条大熊发给她但她一直不舍得删除的短信。
小雪洗澡出来以后,便看到邱成铁青的脸。看到被邱成动过的手机,她觉得任何解释在这种误会面前,只会更加苍白无力,所以只是问了邱成一句话:今晚,你还愿意陪我去看星星吗?
邱成回答:你跟他看去吧。
那一夜,小雪睡在床上,邱成躺在地上,空气中像是凝结着永不会融化的冰。两个人背对着背,听着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到了下半夜,邱成猛地爬起来,扑到小雪的床边上,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他边撕扯边说:我是你的初恋,当然得拥有你的初夜。
小雪被邱成的疯狂举动吓坏了,挣扎过程中狠狠地抽了邱成一耳光。
那是小雪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打别人耳光,也是邱成长这么大挨的第一个耳光。
邱成像是被打醒了,颓丧地坐回到地铺上。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小雪决定离开,邱成这次没敢挽留。小雪自顾自收拾自己的行李,回避着邱成恳切的眼神,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
收拾完毕,她把行李拉杆箱的拉链拉上,再把它立起来,然后平静地跟邱成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分手吧。
小雪说这句话的情境,邱成事先已经在脑海里彩排了无数次,但当他真切地听到时,还是吃了一惊。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分手弄得不知所措,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她,想在小雪脸上看出答案。
“我们……真的……没有未来了吗?”邱成脑袋里一片空白,浑身像是刚被浇了盆冷水一样打着颤,说话的语调变得连他自己也感到陌生了。
正在此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忽然闯进邱成的房间。女孩脚步轻快地走进来,边走边高声说:“邱成哥,今天你有……”
说了一半,她才看到扶着拉杆箱、面容凝重的小雪,她咽了下口水,怯生生地把话尾巴给加上:“要洗的衣服吗?”
大概是觉得气氛很不对劲,女孩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接着像偷了米的老鼠一样悄悄遛开了。
小雪意味深长地看了邱成一眼,跟邱成说了声“保重”,拉起拉杆箱转身就走。
那一天,太阳正好。小雪走过院子,看到女孩正在太阳底下晾晒洗得干干净净的床单。
小雪后来跟我说:这一次见面,我本意是想挽回,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的事情的发生,几乎都在逼着我们往分手的路上走。你看,该两个人分开的时候,连老天都不会帮你。
小雪这一走,邱成整个人都蒙圈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心里的话对谁说,只好打电话到我这里,要我帮帮他。
我劝邱成,如果你很在乎这段关系就要勇敢去挽留啊,你不去极力挽留可能就没机会了。我一个外人,能说上什么话。你们的感情,只能靠你们自己去努力。
邱成当然也挽回过。小雪哥哥的婚礼,他不请自来。小雪避而不见,只是叫自己妈妈出来,劝他回去。婚宴现场,热闹非凡,到处洋溢着甜蜜而幸福的气息,邱成黯然神伤地转身离去,惶惶如丧家之犬。此时的小雪,抱着邱成十年前送给他的毛熊玩具,怅然若失。
邱成后来也有跟我提起过那只毛熊,他说他在小雪家看到了那只毛熊,已经变得很旧很旧了。然后,他问我:那个人叫“大熊”是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又问我:你信命吗?
我能理解邱成的痛苦,也完全理解他对于过去的不舍、对小雪的时时牵挂,我更是清楚地知道在分手后他曾一次次的试图去修复关系、一次次的渴望再次得到小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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