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论文
您现在的位置: 腹部绞痛原因 >> 左下腹部绞痛 >> 正文 >> 正文

小说盲鳗身轻如绢5

来源:腹部绞痛原因 时间:2018-10-9

文字原创■拜伊良

图文编辑■吴饮饮

·············SERENDIPITY···········

〖小说〗盲鳗:身轻如绢/1.

〖小说〗盲鳗:身轻如绢/2.

〖小说〗盲鳗:身轻如绢/3.

〖小说〗盲鳗:身轻如绢/4.

01

七星抬手握住一支粗壮的上臂,白色袖子呈现粘土的质地,被按出分明的手印。颜澄接受挑衅,五块肱肌齐憋足了劲要把外套弹回原位。朱绢闻到了熟悉的薄荷与烟草味,还联想到被汗水腌渍的青梅,看来有股力量把七星毛孔里积存的杂质都逼出体外。只有沙拉竟然觉察不到氛围的变化,半举着胳膊在颜澄眼前鬼脸不止。

“丑洋鬼子,给我闭嘴,老实躺着!”颜澄的喉管是高效的扩音器,吼声直接穿到门外。

沙拉晃动着的脖子瞬间败下阵来,嘶哑的吟叫搅浑了紧张的气氛。朱绢受惊地躬身缩在床头,看着颜澄的左手似玩弄哑铃般,甩动沙拉的脖子,颇为惬意。

七星先侧挪到床边,确定朱绢无碍后,抖身扎稳马步,从肘腋处一招便把颜澄推到墙面,同时扶稳了仍吟叫不止的沙拉,由他掩面扑倒在病床上,然后集中注意力去搏倒面前的壮汉。

颜澄半脸不解、半脸羞恶,还未站稳就向前一个虎扑。七星立马又揪住他锁骨和髋部的衣服,顺势卸力将他掷到床尾。沙拉被吓得跳闪一边,后脑勺撞斜了床头柜。

朱绢的神经也被这氛围刺激得过度亢奋,好在双臂最是敏捷地捂住了七星的食盒,缝中溢出的生机盎然的铁离子夹带着组胺的清凉气味立刻灌满鼻腔。暗红的加吉鱼片滋味较樱肉完全不遑多让,肉感还更细腻了三分。她一只手着急将嘴填满,另一只手不失时机地往牙缝里添加陈醋和芥末。两眼各自旋转,紧紧将两头雄性斗兽锁定在视野中心。

“不许吃!我这是为你好!”话语刚传至朱绢耳中,颜澄的身体又被向后击退了好几米。

之前闲谈时常听沙拉调侃七星是合气道高手,不过朱绢还是料不到,这位年逾不惑的老烟枪身手能够如此了得。

颜澄尽全力调动起所有茁壮生长中的肌肉,状态如同初次发情的牛犊,可惜牛鼻子始终被七星拽在手上。从白大褂中爆发出与医生这个职业不相称的膂力全都狼狈地被这位略带病相的长辈反弹回来。今天,颜澄的腰跨部似乎本来就有伤病,所以一开始就守不牢重心。不过,七星这边目测也才用出三分功力而已。

受伤又遭辱的野兽最是豁得出去,颜澄在地上翻倒数次,声声都是骨头敲出来的,汗水滑下眉角,白大褂已沾满尘土,却似乎才刚刚热身结束。逐渐,野兽的肢体在动作上已经下意识地吸取了教训,七星仅用借力打力的简单套路开始显得捉襟见肘了。颜澄冲扑的同时也会留心抓紧七星的T恤和裤带,有两次险些把对方一起拽到地上。他是粗暴地想用体型大的优势逐步消耗对手。

讲究技法修炼的武者最忌惮体力耗不完、志气压不垮的对手。当然,七星还不至于怕,他是恼。从朱绢的表情上没察觉对这位有私交的医生的担忧后,他儒雅的老脸霎时金刚怒目。

颜澄这次的扑杀向侧面挪了半步,试图横腰将他扳倒。七星合掌弹开对手的左臂,顺势在后仰时微曲两膝,再流畅地利用背部从地面获得的回弹翻到上方,用膝盖将颜澄的左肩按死在地上,整只左胳膊被当作杠杆撬起。颜澄把嘶叫声紧憋在鼻腔,想纯粹靠力量对抗施加在手腕上的力矩。

“我已经不指望你会主动服软了,只能掰断你一根手指谅你也没法再嚣张起来。”七星低冷的语调异常怵人。颜澄左手小指呈现异常的弯曲。

“快动手!七星,我全身都是耳朵,指骨折断的声音一定是让人无比幸福地好听!”沙拉把朱绢的心声喊了出来,颇惹人嫌。

“等一下!换一只手!”颜澄的躯体仍憋住一股狠劲,明显不是在求饶。“我明天还预约了手术。我是左撇子,左手断了会耽误病人的正事。换一只手,你可以随便拗断小拇指和无名指,两根换一根,总没有让你放水的意思......”颜澄细心调整韧带,忍痛把右手挪到后腰上,右眼睑只能贴紧地砖,谈判的诚意昭然。

“我跟你也没结过什么梁子,你肯停手就是了,何必不把身体当回事。”七星恢复往常阴僻的表情,沙拉在一旁意兴全无。

“这不是讲和,只是交易!我他妈的可没服你,给你两根手指只是为了保证明天的手术,可不代表我无所谓,我绝对比一般人爱惜自己的身体!所以,别妄想我会白白挨你的打。挨你一拳我只少要五倍奉还。先亏给你两根手指,终有一天我要废了你两支胳膊来赔。不过你放心,我不认识黑社会,也不报警,这是纯粹的私仇,就我们慢慢地了。只劝你老人家保重身体,我还年富力强,再苦练几年,不信克制不了你的阴招......你他妈还不赶紧动手!别让他们看着我趴在地上丢脸。这些耻辱一样会记在账上让你加倍奉还,现在别太挥霍暂时的得意了!”

朱绢正好吃完了全部刺身,沾满鱼汁和调料的双手自动鼓掌不止,旁边的沙拉被吓了一跳,立刻跟着拍手叫好。七星只能不知所措地笑笑,身体已撤去力道。只有颜澄还在颤抖,愤怒似炭火不息。

02

正当冲突似该告一段落时,一团土黄色的球状物莽撞地飞窜而来,一头把七星从侧肋撞开,紧接的第二撞正中上腹,第三撞再攻过来时,七星已有防备,稍用巧力,对手的撞击就偏到一旁,脑壳在墙上敲得脆响。朱绢此时才辨出来,突袭来的是颜澄的和尚男友,这套笨拙的铁头功算是为爱人解围了。可惜头怎么也硬不过墙壁,他立刻昏迷成了一根腌萝卜。颜澄形如巨型壁虎,爬过去检查伤势。

七星在原地扎实马步,重新备战,状态已是臻于佳境。对面站着一位与他身高相近,穿蔷薇衬衣的健硕男子,一只手刚把黑色皮夹克抛至朱绢脚边,左手抬起做防守状,周遭的灰尘整齐下沉。朱绢拿过衬衣披上,沙拉早把手机调到拍摄状态。

四只手相互推挡击闪的默契动作如酒宴上快进了的觥筹交错。干涩的光线斜灌进窗子,墙上印出树影斑驳。七星的下盘稳扎不动,肩胛上挂着雌雄双蟒,或推或拽,动作的变换间不容发。可惜,他与游络周旋几分钟下来却仍难夺其势,有些气喘不过了。毕竟拳怕少壮,七星此次的对手可不是普通的愣头莽汉。

看游络的身法便知,格斗于他而言已是再正常不过的本能反应。他的攻防动作属于西方的现代流派,每半秒内的运动轨迹都可以被机械化地剪辑成一个标准的搏击姿势。上身的打法可算是做工精密的仪器,引诱并及时捕捉七星的破绽,而优势更多还是下盘步调的敏锐,总能先一步在觉察危险移步到安全领域。如此进退恰当的身法最让七星那种后发制敌的路数一筹莫展。

两位高手的较量在技法上难分伯仲,所以纯粹成了耐力的比拼,不利的当然是七星。

“都给我住手!医院!有能耐到警局打去!”主任医师不应景地出现了。吼声的威慑力没有辜负她肥硕的体型。门口看戏的护士和病人都作惊鸟散去。

所有的灰尘都凝住了,只有朱绢的思维保持活跃,猜测这个肥胖的中年妇女似乎对七星的外形很中意,所以有意帮他解围。

“李主任,别报警,都只是误会,我们马上就解决了。”颜澄上前佝偻着躯干斡旋。

主任医师把现场除七星之外的人也都瞥了一遍,看朱绢时的善意单薄了许多,然后冲颜澄颔首,转身离开的动作衬着白墙白光,成了台球桌上已经完成撞击的白球。这次解围不能全归功于颜澄的人缘。

“如果再年轻个十岁,或者最近二十年能每天少抽十根烟的话,现在就能多点体力与你硬碰硬大干一场。”

“有机会得向兄台讨教一下内家功夫,不然再过上二十年,恐怕遇上精力旺盛的后生我也镇不住。”

之前的敌手顺势握手言和。

后来,朱绢问游络,为什么当时二话不说就跟七星较量起来。游络淡然地表示,除了由格斗训练磨练出的好胜心外,还在于他看出了七星与朱绢的私密关系,所以想会他一会。当时的朱绢在柔道和咏春的技巧练习上也完成了基础积累,跟游络身型接近的普通男人已经完全奈何不了她。这是后话。

颜澄的姿态最是狼狈,盯着游络,喉咙里有话想说又强噎着,转身挪步时,下体原先的不适更显露无遗。他只躬着脖子对朱绢说自己想睡一觉,睡够了再安排她出院,说话时似捡起一团破被褥般,拎着和尚的领口往病房外拖。

“我这两根手指算欠你的,以后惹下了什么风流债要销毁证据的,尽管找我。”话传进屋,门外已无人影。

游络特地跟沙拉也寒暄认识了一下,随即便告辞要走。朱绢语调撒娇地喊他靠近,浅吻了一下,整个过程都同样被沙拉拍摄在手机里。

在其他人都走后,三人围坐在床上恢复了以往谈论摄影创作的氛围。沙拉才告知朱绢,之所以着急找她,是因为先前拍摄的系列作品反响很好,买主主动加了高价,直接买断了,并且有意要见一见朱绢,讨论一下进一步的资助计划。沙拉好几次用全力拍打七星的肩膀保证道,买主纯粹是个品味独到的艺术投资人,绝不是占着自己有钱的变相嫖客。

朱绢看了沙拉在大屏手机里存储的处理完毕后的照片,里头的她蒙着一副蜡纸光泽的脸,颇让自己感到不适,反倒是浴缸里血红的色调有种能让身心通达的暖意。最让她觉得诧异的,是这一整套照片共有56张竟然只共用一个名字——《圣徒之手》,指的就是从相框外入侵进来的两只手。有的照片里,这双手像是在淘洗将被烹调的内脏;有的似在打捞死者还未及时尸块;有的直接连接着一根即将勒段蜡质脖颈的皮带......所有行为的对象都是神色迷离的朱绢。

“没想到你会对我那么残忍。你这双手无所不为,就是给不出任何温柔。”她猛地咬紧七星左手的拇指根。

“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的你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只是一门心思假想着在替你招魂,手上的动作也是不由自主。”

“你们两个之间实在是缠绵,只好让我和我的相机坐收渔利。”沙拉吻着屏幕中的照片,表示生无他恋。

朱绢松开嘴,转了话锋,开始调侃沙拉先前被颜澄单手抡起脖子的狼狈姿态,嘲讽他名字的原意“杀驴”应该是“被杀的驴”。鲜有笑脸的七星在一旁竟然捧腹大笑,近乎犯了哮喘。大概是出于报复,后来沙拉把七星与游络的激斗,还有朱绢浅吻游络的两段视频经过精心剪辑和配乐,合成一部VCR传到网上,把朱绢暗示为两个高手结仇的根源。这部视频超乎意料地连续几周都排在热门视频榜上,不过从网友的反馈来看,因此成名的只有朱绢。

第二天清晨,颜澄没有再出现,不过一定在门口不远,因为他的和尚情人正蹑手蹑脚,时动时停地走上前来,死气沉沉地说,除了朱绢本人以外,还要有个亲属在单子上签字才能安排出院。朱绢签完后,七星伸手正欲拿笔,和尚瞬时乱了心神,以致躲闪不及,半身栽到床上。想去这叫门外的颜澄看见,定然会气愤得狠磨牙槽。

七星签完字后,直起身对和尚做了一个佛教的稽首,言语谦恭道:“这位僧友,何故如此见外?鄙人以前也是和尚,只是徒练了几下拳脚,论修为还当多向僧友讨教才是。”

和尚咽干唾沫,给七星仓促回了个礼,又流利地对朱绢说了几句多福多寿的祝词,就拽起单子和笔,缩头小跑出去。沙拉一直没忌讳地嘲笑这位滑稽的佛门中人,也暗讽七星。七星却说,那位和尚的天灵盖轮廓罕见,以后也许能成大道。

03

出院之后,朱绢见到了沙拉身后的买主,对方胡子的色调很有层次,一见面就对最近这套作品中的几张照片重点品评了一番。听他的谈吐中有种超脱世俗的气韵,举止颇合古风。朱绢心里映出老白的形象,觉得老白只是耽慢轻狂,面前的这位却有种紧紧敛在皮囊里的狷介。

沙拉在一旁边听边是满脸不屑,原因是买主只顾着称赞朱绢阴郁的脸色与灵动的神态,完全无视了被作品的名字加持过的七星的那双招魂的手。七星倒只是无言地抚弄手指上被朱绢新咬出的痂。

很快三人又连续拍了两套主题相关的摄影作品,算是在名利上都略有积累。沙拉在庆功的饭局上提出散伙,表示自己想去越南寻找素材,顺便寻根。原来他的母亲和两个同母弟弟都定居在胡志明市,属于法国殖民家庭的孑遗。而他的亲生父亲就是那位固定的买主,名叫熊律,是在越南做过多年生意的新加坡人。至于沙拉的本名叫做熊衍,与父亲一直若即若离,只凭着艺术生意委婉打着交道,从来不公开关系。他一开始自名为“杀驴”,即是取“驴”作为“律”的谐音,表达对生父的反叛。朱绢和七星都确信他不出几年,一定会有新的艺术造诣。这是后话。

没了沙拉,七星退变回一个普通的个体经营者,专心从日本囤积商品再转手到国内,因为抓准了几次消费新潮流,手头远比当灯光师时阔绰许多,便给朱绢买了一套日式传统工艺裁制出的十二单,还往她空旷的公寓里添置了一套风格质朴的木制家具,设计上完全是榫卯结构,想必也是花大价钱订制的。可惜这些用心,朱绢在三个多月后回家才看到,那时七星的财运已告一段落。

这三个多月来,她一直住在老白那里,寸步不离照顾这位刚确诊为直肠癌晚期的患者。老白的个性向来讳疾忌医,好几年都不会体检一次,对身体的异样从未走心。当年他由于刻意忽视不良生活习惯才造成急性的肠胃出血而在病房邂逅了朱娟。如今,因为更严重的原因,在最后不到一年的生命中也将与这位美人做个了结。面对死期将至,老白还是保持着孩子气的好奇,时常挂着童稚的笑脸在床上一躺一整天,唯一严肃的时候是每天对照料他的朱绢说几声谢谢。

白河的公司正计划把他调往欧洲部门进修,他因此也得了一段闲暇,没少来看望叔叔,一部分原因当然也是朱绢。他们两个年龄相当,但从历练上说,连叔叔老白的许多私事都是由他代为做主。朱绢放纵无忌的个性也多亏了白河的庇护,只要在D城市区内一个电话,他总能提供急需的帮助。但是在朱绢的印象中,白河留下的是假装老成的气质,身上风格单一的西服,每被脱去一件,年龄就缩小一倍,裸身后就如婴儿般死死吸附住朱绢的胴体。

这对叔侄早就养成了共享朱绢母性的默契,如今老白因病得宠,三人的关系也略起了涟漪。

老白拒绝化疗,本想坦然受死,可惜肿瘤几乎剥夺了消化道的全部机能,他除了药之外,身体排斥一切外物,没有进食的补给,每次排泄损失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体重。他的身体缩小了四五成,皮肤松垮地裹着骨架,关节的突起格外扎眼。朱绢得时刻压抑住冲动,避免自己突然爆发出无意义的冲动,将他的肘关节反向折断。与那种将心脏绞成一团的瘙痒相比,处理老白排泄出的,曾经属于自身体重的污臭之物,并没有给她任何不适感。

白河对于眼前的事实有着很不成熟的抗拒。床上一摊将死的皮包骨已不被他当做叔叔来尊敬,看朱绢的眼神里更是被灌满了醋意。每天过了黄昏不久,老白就闭眼修养,关了灯便成了一具安眠于深海的骸骨。此时的白河最是躁动,甚至罕见地凶暴,把朱绢压在身下时,总要将她的双臂交叉锁握在床头,生怕触碰到这双处理过将死之人排泄物的手。他化身成一支开足马力的活塞,起初撞得朱绢每一处关节都嘎吱作响,而在朱绢脑海中总是骤起一道巨浪,把老白的骸骨裹挟其中,几乎要揉碎成齑粉。

“你还记得刚见到我时我的体重是多少吗?”虽没回公寓,但朱绢过上几天都会去找七星,每次都得找出些问题当做由头。

“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很小心地牵紧你的手,怕你被风吹走。”

“我们当时不是几乎每天都做爱吗?你总把我当做玩具一样抱在怀里,怎么也能把体重猜出个大概吧?”

七星双手凭空比划着回忆,然后找出一个磅秤,自己先站上去,又伸手把朱绢举起,斜倚在胸口。

“你现在勉强算有三十公斤了,当时更重些,但应该也没超过四十。”

“你跟我做爱提不起劲来,是因为我轻得根本不像个人了吧?日本制造的充气人偶恐怕都比我有实感。”

“你怎么会关心起别人对你的感觉了?充气人偶可不会操心这些。”

“老白现在已经不到三十公斤了,很丑,连亲人看见了都诅咒他早点死。”

“可以引荐我认识一下那位老白,等他往生时,我可以为他念经超度。”

“他活不了多久了,不必再浪费剩余的生命白白交你这个朋友。”

七星不知几时点起了一支烟,氤氲的薄荷味吧烟碱凝结成片状,环绕朱绢的脖子。

“你不再戒烟了吗?还是从来都是在撒谎?”

“活着总是要撒谎的,如果骗的只是自己,谁又能管得了?”

“七星,我想离开D城一段时间,我好害怕再待下去我也会死。”

“我可以陪你一起到外地走走。”

“现在还不行,得等老白死了你再带我走。”

规划着出游的朱绢,看着老白很是愧疚,自己也开始希望他早点超脱了。也许是感应到了这种排斥,医院,要不惜用任何医疗手段给自己续命。朱绢因此自责而一夜没睡,好在有白河淡然地解释说,自己的叔叔自尊心过强,为此耗费了太多意志,如今体力所剩无几,无法再顾及尊严,只剩下求生的本能才会忽然变成这样地贪生怕死。

老白刚在病床上睡着时,朱绢就向白河辞行。一场颠鸾倒凤之后,白河一直咬啮着她丹朱色的乳房,消瘦躯体上唯一可感的结缔组织几乎被他含进嘴里。朱绢只是忍着疼,安慰说不久后还会重逢。

不知是否是刻意安排,七星忽然说要回一趟日本,可以带朱绢同往,听语气,看来D城从来都只是他的客乡。朱绢心里缺了点底气,预料到离开D城空旷贫瘠的景致,身心一定会迎来不可逆转的嬗变。

04

“记得我现在的样子,我要你凑近,把我全身都扫描一遍,不能漏掉任何一个毛孔。”朱绢一脚着床,另一只脚跨在墙上斜做出个一字马,形如倾斜的天平。游络仰在床头,试抽着七星赠予的薄荷烟,咳出的白絮附她在突兀的骨盆下方。

“这烟味真是够呛,还是要劝那位合气道大师赶紧戒了的好。”

“我叫你看清楚我的胯部!你以为以前我还让别人这么看过吗?信不信我尿到你脸上?”

“抱歉,我在看。你干嘛那么严肃?好像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以后再见到的一定不是现在这样的我。不止要记得我的样子,还要铭记我们在床上留给对方身体的感觉。”

在游络那里寄住的一周仿佛身处拥挤的伊甸园,朱绢结识了他那里许多别有风韵的性工作者,有两个也曾是护士出身,聊得颇为投机。回家后,她只收拾了七星买的和服就跟他一起上了飞往京都的飞机。

七星还是不愿言明自己的来历,只说到自己年轻时在日本穷困潦倒,只好到社区寺庙里实习,然后倒插门做了住持的女婿。有恩的岳父一死便无心向佛,与前妻虽已离婚,但每逢重要节庆还是会回到庙里帮忙主持祭典。一对孪生女儿从小就乖巧懂事,尽心帮助母亲打理寺舍,香火不曾断过。

朱绢惊诧寺舍的洁净,更因母女三人周到的礼数颇受感动。睡在榻榻米上的头几夜,她做了记忆中最愉快的梦。说不出具体的内容,只是梦见自己睁开眼时发现身体其实躺在房檐上,搞不懂心情愉快的原因,所以没告诉七星。

后来,七星在学校里选修了中文的小女儿告诉朱绢,这间寺庙大概在明治末年发过大火,几乎焚烧殆尽,当时朱绢下榻的那间房舍里正好留宿一位神道教的巫女,想必是位美女。她走出屋来脱掉衣服,寺舍上头的几亩方天立刻大雨倾盆。据说,这是因为天上的乌云垂涎巫女的美色,便化作大雨落下来狂吻她的胴体。现在这间屋舍是寺里唯一的从五百年前传承下来的文物。朱绢总是趁没有旁人时爬到房檐上小憩,素色和服渗满了火灾留下的古老炭渍。

“你是一只蜘蛛精女吗?”无意闯入的七星着实被吓到了。

“你觉得蜘蛛和她织出的网是一个整体吗?”

“应该是吧,只要不被分开。”

“我刚梦见屋檐上有一张大网,正中央是一直血红色的大蜘蛛,但我不能确定自己是那只蜘蛛本身,还是她织出的网。”

“你当然是蜘蛛女。我是个俗人,感觉做有生命的东西总是更好一些。”

“凭什么歧视蛛网没有生命呢?我现在就像一张网,风一大就会把我吹走了,吹到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勾住七星的腋下,并踏住他的大腿骨,悬空招展着指示出风向。

“小时候听老人家说蛛网就是蜘蛛的血肉变的,织网之后蜘蛛就会变得很瘦弱,像你现在这样。”

在这个临近京都的小镇,朱绢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功课,从仲夏居住到了初冬,试吃各种地道的关西小吃,最合胃口的还是寺里对外提供的怀石料理,源自七星前妻家祖传的手艺。很快,朱绢也在食堂帮上了手。

七星暂时放下生意,在镇子里最大的体育馆担任合气道师,学生当中自然有朱绢。她的身体向来敏感,摸到要领后,凭直觉便可施展蛛网一样粘人的身法,在肢体纠缠中锁死住对手关节的死角。

在冬至那天,恢复了正常的胃口,下一步就是变回学生时代健硕的体质。虽不时会怀念之前那种风吹过镂空般的身体时的轻盈感,但她已经笃定自己是一只血红的大蜘蛛,每次沉睡都会化作原形。

七星的大女儿等朱绢基本掌握日语后才与她亲近起来,并在交谈中展现出了对摄影的禀赋。于是朱绢就随性引导她开始创作,处女座被传到社交网络上,不久便名声大噪。照片里的主角即是爬在那五百多年的房檐上,用横梁半掩着裸体的朱绢。每天固定上传一张从同一角度拍摄的照片,唯一的变化就是朱绢日益丰腴的肢体。一套照片,张,命名为《赤色寡妇》,其影响力成了朱绢跨入日本波普艺术界的敲门砖。

这一荣耀如同蛛网上自然捕捉到的蜜蜂,连远在欧洲,一直没联系的的白河都打来电话庆贺,同时告诉朱绢,老白就要死了,想尽快让朱绢回去跟他结婚,以便把D两栋市价不低的旧公寓作为遗产,送给朱绢。

朱绢挂了电话,踮脚咬住七星的耳垂。

“你觉得我有资格成为一名前卫艺术家吗?”

“你可不止,你太前卫了,直接把自己变成了艺术品。”

“七星,我会一直留在日本,直到你戒烟成功。”

“其实,我只要呆在寺庙里就不会抽烟的。”

“那过两天,等我体重超过六十公斤我就回去,等又瘦到能让风吹走时,我再回来。”

“我可以跟你回去。”

“不要,你还是在这里不抽烟的好。”

未完待续

插画作者JUNCEN,图片来源于网络,如侵删。

读不够?

更多

〖诗〗穿着止血带/别搓手/感受不到的最恐怖

〖路谣〗滕州(上):论餐饮从业者的自我修养

〖小说〗盲鳗:原来我是杀手/5.

〖闲话〗“大闹天宫”永远比“西行取经”容易

〖书评〗最不该沉迷于《人间》的悲与幻——卿本精灵,奈何为人?

〖影评〗一个终于有资格逃离的女人——《万箭穿心》留不下一条清晰的伤痕

合作联系

微博:

吴饮饮

邮箱:thisisawing

.







































北京看白癜风哪个医院好
广州最好的白癜风医院

转载请注明:http://www.zhongjisuzao.com/zxfbjt/2868.html